记者观察网山西11月24日电(董阎礼)2025年11月19日晚,我刚从国外回京,但听到国家一级美术师、国礼画家刘晖先生的书画集《韬光晦迹踏至境》出版的喜讯,旅途的疲劳顿时一扫而空,想先睹为快,就立即致电祝贺、约见。
我当年在《人民日报》工作时,曾数次报道刘晖:他的成名画“迎客松”悬挂在人民大会堂正门,”松画“万古长青”被作为国礼,赠送外国政要,上百家海内外媒体先后报道,使他闻名中外。如今,刘晖现已是耋耄之年,居于京北,为了避开喧嚣,他报停手机;他的寓所也很普通,甚至简陋,每次去采访,都令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刘禹锡的《陋室铭》。
次日早,我叩开了房门,彼此紧紧握手,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我环顾陋室,依然是那么整洁,一尘不染;书籍、资料井然有序,墙壁四周都是画作草稿,书香气息迎面扑来。
刘老师慢品他故乡的毛峰茶,我喝咖啡。
金色的朝阳跳上窗棂。
刘晖兴致勃勃地捧过新出版的作品集,蓝色大开本书画册,端庄厚重,精美的封面上印着他的代表作迎客松。
他双手郑重给我捧过画册的一刹那,神情庄重,令我突然想起鲁迅说的“仿佛是十世单传的婴儿。”对于作者来说,作品就是作者的全部生命,何况是这部凝聚着他半个多世纪的心血的书画集。
勤学苦练遇恩师
1944年,刘晖出生在安徽黄山北坡地区太平县的一个农民家庭,家境贫寒,童年时他就在门前的山里帮助家里打猪草、种地、放牛,也就是那时,他被千姿百态、顽强向上的松树所深深吸引,长时间驻足观摩,有时蹲在地上用石子、木棍在地上临摹、写生,这种得天独厚的环境,为他的学习松画带来很大便利。
刘晖不仅在绘画上成就斐然,书法上也造诣颇深。
我边欣赏书画集边问“当年,您最喜欢临摹谁的字帖?
“颜体廋硬雄浑,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,彰显风骨;颜真卿在不仅书法上独树一帜,文章也极佳,比如《劝学》‘三更灯火五更鸡,正是男儿立志时。黑发不知勤学早,白首方悔读书迟’我也以此诗自勉。”他回答。
我惊喜的发现,在他新出版这本书画集里,有三分之一的是书法精品,行书飘逸灵秀,榜书厚重俊美,爱不释手,我忍不住拍了视频分享朋友圈,立时收获许多点赞,我请刘晖老师看,他喜上眉梢,继续翻阅厚厚的书画册,如数家珍地介绍……
1963年,刘晖参加全国统一高考,他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特长,本想报考浙江美术学院(现中国美术学院),但当年全国美院都不招生,刘晖与老师商议后,决定报考华东师大历史系。结果,公布成绩时,刘晖的分数超过北京大学。
每逢周末,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们都兴致勃勃地去逛大上海、苏杭,但刘晖却一头扎进图书馆;寒暑假,则急冲冲地回到家乡,临摹黄山松,搜集素材,每个假期,他都如获至宝地背回数千张写生画稿,爱不释手,夜半醒来也反复观看,手指在身上比比划划,如痴如醉,同学们称他是“松魔”。
浙江美院人才济济,但刘晖凭借自幼观察临摹松树的优势,吸取百家之长,进步很快。著名油画家金山石看了刘晖的画作,兴奋地说“刘晖的作品,不是大跃进,而是特大跃进,他才学习一年,其水平达到了研究生的水平,前程无量!”
某一天清晨,习惯于早起刘晖在自习室里静静地画松,吸引了同样早起的黄胄(时任中国画研究院常务副院长),他仔细看了刘晖的一系列松画后,啧啧赞叹“从古至今,没有一个画家能对松树做这么深的研究,你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,这与你从小生活在黄山观察、写生是有直接关系的,你这是胸有成松啊!”
不久,爱才如命的黄胄将刘晖这个好苗子带到北京的中国画院学习。由于得到了黄胄、李可染等一批顶尖美术大师的言传身教,刘晖的进步很快。
画松成名天下知
正午暖暖的阳光照在刘老师微笑的脸庞,虽然满头银发,但不见一丝苍老,儒雅、慈善。谈起往事,他充满激情,有时还辅以态势语言,他说“黄山那些奇松,有的长在在贫瘠的土壤上,有的长在在悬崖峭壁上,但都蓬勃向上地生长着,不怕风暴,不惧大雪,就像陈毅元帅说的那样‘要知松高洁,待到雪化时。’所以,我每在外地画一段,就得回黄山找灵感了,暗下决心,力争早日画出黄山奇松特有的风采与神韵。”
机会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人。
1985年,刘晖的另一位贵人出现了——著名山水画家、中国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张仃。
经过黄胄推荐,他连夜看了刘晖的一批松画,拍手叫好!
次日,他把刘晖叫到办公室说“我和荣宝斋出版社联系好了,准备给你出画集,名字就叫黄山松吧,我来作序。刘晖惊喜过望,虽然他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,但在人才济济的京师,受到如此重视是不敢奢望的。
喜讯接踵而来,中国第一任书协主席舒同、著名山水画家何海霞分别为刘晖的松画册题写了“生命之歌”“云起龙舞”,进行赞赏与肯定。
《黄山松》首印3万册后,洛阳纸贵,售罄后不得不加印。《人民日报》这样评价“眼前200多幅黄山松图,有的宛如游龙探海,有的好似鹤立云天,或给人以树高云低的雄奇之感……透出黄山之美令人神往。”
随后,安徽美术出版社,又隆重推出刘晖的《黄山画纪》,刘晖火了,求画者与慕名拜访者纷至沓来,络绎不绝。
1993年,北京人民大会堂的领导找到刘晖,希望能画一幅长度4.8米,宽2.3米的“迎客松”,挂在正门(东门),要求刘晖欣然同意。
我问:“您接此重任时有压力吗?”
“人民大会堂是全国人民议政建言、共商国是的圣殿,也是接见国际政要、友人的重要场所,所以,‘迎客松’既要表现出松树的自然、淳朴、庄重;又要表现出我们中华民族昂扬向上、热情大方气质与神韵,尤其要表现出中华民族坚忍不拔、不屈不挠的精神品格。”
他庄重的回答。
“哦。您理解的如此深刻啊!画了多久呢?”
我又问。
刘晖拿起一只铅笔,比划着说“我先做一个8平尺的小稿,反复修改,又先后画了一张16平尺和27平尺的样稿,每天构思练习,直到有一天,迎客松已经在我心中呼之欲出,我当即挥毫,画好主干与枝干,之后,再慢慢添枝叶、背景。”
说到这里,刘老师喝了一口茶,神情满是自豪与喜悦。
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神采奕奕,鹤发童颜。
韬光晦迹踏圣境
在物欲横流的当下,名与利是紧密相连的,有些人为了出名,大肆炒作、包装,但刘晖反其道而行之,为了潜心研究书画,悄然躲进陋室,停掉手机,座机还经常换号。
刘晖老师的口头禅共两句:“艺术家要靠作品说话”、“不与今人争高下,只与古人论短长。”
他经常一个人翻出古帖、画本,与自己的作品反复对照、借鉴、学习。
我说“刘老师,孔子还有一句话适合您啊!“
“哪句?”
“其为人也,发愤忘食,乐以忘忧,不知老之将至。”
话一出口,我又后悔了,老人是忌讳老字的,但泼水难收啊,我是时差还没倒过来,智商不在线,口无遮拦。
刘晖先生没计较,沉吟一下,说“人即使能活五百年,也会留下遗憾,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少留遗憾,近年来,我觉得我出生在黄山,冥冥之中是肩负一种使命,就是把家乡的松树坚忍不拔、积极向上的风采与神韵,不辜负生我养我的故土,和那些帮助我的恩师们。”
我连连点头,也突然想起了教育家陶行知曾说“人生天地间,各自有禀赋,为一大事来,做一大事去。”
刘晖老师一生在画松,自己也成了一棵坚忍不拔、乐观向上的松树,至少,他的生命里有了黄山松的品格。
由于他这些年闭门研究传统文化,并不是很阔绰,但他每年仍给他童年就读的学校捐款、书籍、作品,家乡搞一些文化活动,他更是积极支持。
交谈中,他说他很喜欢艾青的那句诗“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,因为我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。”
我的敬意再次油然而生!
2021年,北京人民大会堂将收藏全国上千幅美术作品,请全国著名鉴赏家经过严格甄选,共评出十幅:刘晖的《迎客松》名列其中,其他作者分别是齐白石、潘天寿、刘海粟、傅抱石、崔如琢等名家,但刘晖的大名却鲜为人知。
午后的温暖柔和的阳光漫了上来,我的第四杯咖啡又见底了,采访意犹未尽,但困意浓浓袭来,我不得不准备告辞了。
临末,我问“刘老师,您咋就遇到这么多贵人呢?”
刘晖“的确,人生艰难,没有贵人相助,很难成事,但首先是自己必须做个好人,让人觉得帮助你有价值,贵人才能出现了;如果自己有能力了,也要做他人的贵人。”
(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)